Naki。白紙砌磚

輕輕他推開籬笆，帶起微微細風，籬笆旁開著的小黃花似乎因此被吹動了一下。十二月的霜雪不斷，白靄飄下之中，眼前小屋的煙囪升起裊裊白煙，四周散著令人懷念的菜餚香。

晚餐已準備完畢，她正把一碗飯拿至餐桌，透著窗，竟看到了多年來日夜思念的人，她後退幾步，雙手雖然止不住顫抖，卻還是把手上一直以來多準備的第二碗飯，緊緊握住，不讓它落下。

就這樣望著，流淚著…

姜山山腰上，寒松儘管把葉子變成了扎人的針，也難免像其他地方一樣，被一整片白色覆蓋。然而，有個地方卻不是，那個地方幾年以來，是一如往常的溫暖，是的，像兩個人當初在一起的時候一樣。

「夫君…你如今究竟在何方？又過得可好？」那女子總坐在庭院的台階上呢喃自語，望著門口竹籬旁、當初兩人一起種下的花。那種黃色的花相當特別，只要照顧得當，用心栽養，一年四季都能開花，他們把它叫做亙黃花。女子每天都相當呵護這些花，讓它們隨時都能綻放。

其實她也不是很想他回來。她知道，對她的男人而言，能夠為了天下蒼生付出心力，就算是以生命換取，也在所不惜，更何況現在，他正投入推翻暴君的征戰之中，女子當然以他為榮。

姜山這個地方，是當初他們兩人互許終身的地方，而這小屋，更是兩人齊心所搭建，女子天天等待她的夫君，幾年來一直等著，只為了當初一句承諾。

「輕兒。」他走進屋子裡，雙手攤開：「我、我回來了！」

「杭瑜！真的是你？」雙手撫摸著他的臉，看著他，瘦了，他瘦了…

「真的是我、輕兒！」他抱住那依然孱弱的身體，也哭著：「對不起，這些年讓你在這裡等候我，我…」

「輕兒不苦，輕兒每天都有用心澆花，你看，門口的花多漂亮？輕兒每天都…嗚…」她也潰堤了，長久等待的難過，還有在這一瞬間，卻是永恆的幸福…

他們走出小屋，在姜山的小路上走著，欣賞以前一起看過的山景，和以前春夏一起聽過潺潺的溪流聲，儘管河流現在結成冰，兩人的情感卻不曾冷卻。

許久，他們來到能看到整座山雪景的山巔，以前，他們就是在這裡決定要把未來託付給彼此。

「我們再也不要分開了，再也不要分開了！好嗎？」他緊緊握住輕兒的手。

「好、好的！夫君…我們，再也不分開…」說完，滑落臉頰的淚珠落在地上，旁邊的身影也隨著逐漸消失，只剩下女子的手更加緊握。

「永不…分開…」她獨自說著，隨即縱身一跳，跳進無盡深淵。

十二月的霜雪依然不斷。在朝廷的召告上寫著：叛國者杭瑜，製造動亂企圖篡位，皇天有幸，其黨羽得護衛軍消滅，廝等一干亂臣賊子於今日午時已斬首於東市。

「當初我們說好的，輕兒…在重逢之後，我們一輩子不分離…」

那山裡的亙黃花，據附近的樵夫說，常遠遠看到一對夫妻相伴著，提著水澆花，走近一看，卻像煙霧般矇矓消逝在空中，只有地上那些亙黃欣欣向榮著，從不凋謝。